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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玉海|陇海路与城东路交叉口 ——南关的那些厂、饭店和宾馆

发布时间:2022-01-20     浏览量:119


南关是指老郑县城南城关那部分,说起南关,小时候总让人联想起抗战题材的革命浪漫主义巨著《敌后武工队》小人书上描绘的魏强、汪霞、贾正、小秃儿......他们神出鬼没打击日本鬼子的保定南关......当然也忘不了汉奸哈巴狗、刘魁胜之流在那里横行霸道的搞笑故事......

我们的南关,大概就是陇海中路与城东路交叉的那一大片地方。东自二里岗西到陇海路立交桥那段,核心部位是新郑路陇海路口的郑州卷烟厂,辐射开来、西面是被服厂(服装总厂)、轴承厂、电磁线厂;南边是木材公司,过了二里岗沿城东路北有玻璃厂、皮鞋厂、麻纺厂、铝箔纸厂、塑料一厂(最多时郑州有塑料四厂)、灯泡厂;南有帆布厂、金星啤酒厂。烟厂后墙北边挨城墙、南大街、城南路和熊儿河散布着地膜厂、毛巾床单厂、墨水厂、针织厂和皮革公司(也生产皮包)。

这里曾是城市又一个重要工业区,现在叫工业组团。和棉纺路纺织、华山路重工、南阳路综合比肩而立,以生活服务类轻工业著称。

一个城市的诞生和发展首先会形成一条条道路,围绕道路建成聚居区和生产生活服务机构,像工厂、商店、学校、医院等等。

这个位置之所以被称为南关,大概因为是处于古代郑州城的南端关卡,城都有城墙,城墙有出入口,也就是城门。就像老北京的四九城,内外城均有九个大的城门,北京是近代明清帝都,自从永乐大帝朱棣扩建北京城,就形成了庞大的规模,堪称气势恢宏。

我们这个城市是个断代史的城市,3600年前商代中期,商王“仲丁迁隞”在这里定都,经历一段时间因各种原因淹没在历史的漫漫黄沙.......后来在历史上,很多年间这个地方曾是荒山野岭、不毛之地,只是到了近代才有县治的城廓,比较小,但也有城墙和城门。所以才留下了东西大街、小西门这样的老地域名词,以此判断,位于西大街西头的二七广场当时已是城外了。

南关在城内外结合部,也是历来繁盛之所。遗存下一定的工商业传统,解放后就有了南关的那些厂。对南关那些厂有印象,因为有渊源。父亲在木材公司干了一辈子,小时候常听奶奶说:“你爸上班远,在南关。”......

第一次到单位澡堂洗澡是小学三年级,爸爸给了票说:“长大了,要讲卫生,别再常年不洗澡了、像只脏猫”。我带着同学,也是街上的发小赵小二、王小六和沈小五,出了苑陵街,上德华街、大同路、南下街、南大街,抄近路从烟厂斜街向南过了车水马龙的陇海路,在秋日的暖阳里进了木材公司澡堂。

当时都是就地取材,澡堂的拖鞋是木板刻制的,绑了宽宽的绿帆布带子。我们“踢理他啦”的进了浴室,在大池子里游了会儿泳,到淋浴头下互相搓洗了几番。出来感觉轻了好几斤、神清气爽,在夕阳照耀下的大树荫里有点眩晕......

对面的烟厂是大企业,厂子外的陇海路弥漫着烟草浓郁的芳香。大到超乎一个少年的想象:挨着的木材公司、运输公司都是家属院,烟厂的可以称为家属区,一纵五横的一条街从陇海路直通南面的工二街,临陇海路有俱乐部,对门厂区一角后来还盖了3星级、十几层楼的金叶大酒店......

这里生产的黄金叶烟曾经驰名全国,价格也便宜,2毛3一包。父亲常吸,时间长了把食指熏得金黄。后来开发了彩蝶,也是很好的创意,我后来怀疑曾轰动一时的网络歌曲《两只蝴蝶》模仿了它的创意。烟盒上印着两只翩迁起舞的彩蝶,卖1块2毛3一盒,带过滤嘴了,算是中档烟。90年春节第一次去女友家上门,就是买了两条彩蝶,可以拿出手。

烟草工业行业竞争激烈,各厂都在不断开发不同档次的香烟以占有市场份额,立于不败之地。郑州烟厂当时就有好多系列。印象深的是1961年毛主席视察河南,烟厂的师傅加班加点研制了《散花》,作为献礼。

淡蓝色的烟纸底面上,一个古装仕女不是嫦娥就是七仙女站在云端,手提花篮,蒋花朵洒向人间......口感棉柔细爽,卖2块8一盒,有啥大喜事了,咬牙买一盒吸吸或者让让人,很有面子,就像现在坐在一起,随手潇洒的拿出一盒售价120元的黄金叶.天叶。

有年在嵩山饭店搞活动,记不清啥活动了,只记的是全国各地都来了人。晚上舞会手脚笨拙的我不会跳舞,坐在角落里一个台子边抽烟,看着俊男靓女们搂抱着在霓虹灯闪烁的舞池里晃来晃去、卿卿我我、眉来眼去、磨磨唧唧......

同桌是青岛的俩团干,自来熟、比较健谈,给我让了根万宝路,我回人家根散花烟。那老兄吸了几口,说:“这什么烟?好好吸啊!不行,咱俩换烟”,把万宝路塞给我。我觉得赚了,有点不好意思,给他讲了散花烟的来历。他说,“不行,你带我出去上街看能买几条不能,回去给领导送礼有面子”。我说:“好吧”。

在团市委主要在学校、统战、事业、宣传几个部门兜兜转转了多年、掏了些年笨力,得到了认同、也结交了一路弟兄。在宣传部时和烟厂有过接触,至少去过三次,现场会、青工思想调研等等,当时团委书记是个杨姓小女孩儿,比较单薄、白脸清秀,单眼皮像秦海璐。有次活动结束,她送我出来打车,小雨淅淅沥沥的陇海路街头人少车稀,我犹豫半天、鼓足勇气问她:“有男朋友吗?”她脸一红噗呲一笑说:“孩子刚两岁”......

随着上海、云南、杭州、湖北等南方卷烟厂大刀阔斧的改革,巨大的市场冲击下,我省曾经一度全国第二的许昌卷烟厂接近倒闭,郑州卷烟厂也曾一度滑向破产的边缘。面对挑战,生死存亡关头,省里统一把郑州、新郑、安阳三家大厂合并,强强联合,组建中烟河南工业公司,又成为全国500强本省名列前茅的一支劲旅。高端烟的开发成为新引擎,品牌先是统一为“红旗渠”、后来一度是“金芒果”,最终落脚为“黄金叶”。

开发的新烟,厂里各部门要向本系统送一些样品试吸,反馈信息做进一步改良,也为了市场推广。在团市委后期,有天书记打电话说:“来我办公室”。想着又有什么艰巨的任务需要我完成,顾不上等电梯,我是急性子、一路小跑上了四楼。

书记扭身从柜子里拿出两条烟:“你干活卖力、在些年加班多、吸烟多、身体也累的差不多,这是烟厂新出的天叶,慰劳你”。我顿时感激涕零......

重组后的烟厂搬到了南三环经开区附近,远每次开车接送女儿去11中上下学,走到那里、远远望去,现代化的牙白色建筑云烟蒸腾,墙壁上镂刻着巨大的浮雕——黄金叶。

2015年听在这里上班的女儿同学蒋丽的父亲说:“效益不错,一年挣个20来万,准备再买套大房子”。问到小杨,他说,“已经是我们集团的副总了”......


高二时,青春发育,男孩子也开始注重仪表。看班上同学都穿了皮鞋,就缠着爸妈给买。终于拨了钱给我。晚上揣着钱跑到后面石平街找同学张国庆,他初中辍学、在皮鞋厂上班。昏暗的灯光里,他翘着二郎腿牛逼哄哄的说:“不好办啊,你得等,看我找领导能给你批一双不能!”

千恩万谢地出来,焦灼的等待了俩月。有天他上门送来了皮鞋:“没你穿的40的,给你弄了双43的,就这都不错了,差点给我头挤破”......又是千恩万谢的把他送走。28元不是个小数,在鞋里垫了三层鞋垫、前面塞进去一团旧报纸,穿着走在街上得意洋洋起来。

这双鞋是黑色半高跟,难怪172的我被19中的女友小华说,有175。当然也有狗眼看人低、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缘故。擦得锃亮,前后穿了10年。

皮鞋厂在城东路上挨着麻纺厂。三姐下乡回来分配到这里。觉得比爸爸单位更远了,远的有点飘渺。只记得妈妈为了给她改善伙食,经常做些饺子、红烧肉之类好吃的用铝饭盒让她上班带着。这个厂后来为了摆脱困境、结合市场需求,曾一度转产民用的绿城牌地毯,只是没有多长时间,还是没有挽救破产的命运......

麻纺厂向北是玻璃厂、铝箔纸厂。当时这些厂效益都不错,周边生活配套设施完备成熟,有次三姐发了电影票,我骑车带着女友王老师晚上去看。在麻纺厂旁边的“解放”电影院看了场苏联进口大片《解放》。散场时,一出电影院门,站在电影院门前高高的台阶上向下看——高大的路灯照的天空彤红,下面的广场和城东路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很多小商品摊儿、小水果摊、小吃摊,请王老师吃了糖葫芦、菠萝块儿和羊肉串,那时还不流行炸鸡和啤酒......更没有奶茶。

这些厂红火了不少年,但随着国有企业改革的深入,原有产品落后已不能跟上市场需要的步伐。不仅是三姐她们的麻纺厂曾改为绿城纺织厂,生产地毯,也没有坚持多久。曾经名噪一时、仅次于洛阳玻璃厂的郑州玻璃厂也走向了破产之路。铝箔纸厂按照市里统一安排被效益好的郑州百货大楼兼并。皮鞋厂也不生产皮鞋了,关门大吉。张国庆同学在街上摆地摊卖破产时分的厂里滞销的皮鞋......

企业的转型和改造升级不是一句话的事,也不是某些领导所能左右的,是历史的原因,取决于市场需求、科技研发、产品精细化、内部管理降耗等各个方面,这些方面,当时我们已经远远都落后于南方先进发达地区不是几个档次,而且这种差距在同等速度下只会越拉越大.......改革需要勤劳,更需要智慧和契机。


背靠熊儿河的地膜厂,还有一个记不清位置的电焊条厂,曾是神一般的存在。奖金多、效益好的让人眼红,谁家孩子进了这俩厂,像考上了大学,又像今天迈进了华为和阿里巴巴的大门。

主要是产品对路:地膜厂生产塑料地膜,那时全国各地都在建蔬菜大棚,附带下脚料也可以生产塑料袋、保鲜膜等小产品,供不应求、销路好的不得了;电焊条厂赶上国家开始大上基础设施建设,市场广阔,此厂的产品质量也曾在全国名列前茅,仅次于武汉的“金猴”(后在沪市上市)——没有效益差的道理。

多年后,这两个厂子也销声匿迹了,除了上面的原因,观念的落后、思维的迟钝、小富即安、停滞不前的小农意识心态,也是企业由盛到衰的原因。这方面同样处于南区的金星啤酒厂做的就很好。民营企业有一定自身优势,也有掌舵者个人因素。

刚到机关时书记要求,要练就铜头铁嘴兔子腿,首先学会拉活动赞助,是一种综合锻炼:铜头就是不怕碰壁、铁嘴就是能打动对方、兔子腿是指拉到赞助去拿钱要比兔子跑的还快......

金星啤酒厂产品不断改进、敏锐把握市场、善于营销推广,一度曾在成都、昆明等地建有分公司。是产业6强企业,也是我们拉赞助的主攻对象之一。第一次拉大型活动赞助,就是到那里。

那是刚到学校部,要举行首届十八岁成人仪式,部长和我约好去那里碰碰运气。一大早骑着车到了厂门口等着,小雨把砂石路面淋成了黑色,像柏油路。

躲在厂对面草席棚子搭的小卖铺门前避雨,传呼响了。为了工作方便,部长找家底殷实的事业部黄卫西、程高山两个部长给我借了个数字传呼,在小卖铺电话回过去,部长愧疚的说,“不好意思啊,刚接了通知跟书记去住村,现在已经在去中牟的路上了,你先去和他们谈吧”。

在小卖铺买了盒散花烟,用手接了些雨水抿了抿多日没洗、有点脏的大背头,看门老汉看我穿的周五正王、梳着大背头、又装的比较豪横,也没敢盘问我,陪着笑脸看我直奔厂里办公楼二楼......

找到负责营销的副总小李,一个白脸谢顶戴圆片眼镜的精明青年,自我介绍后,给他让烟,他不吸。不吸我自己点上一根,喷云吐雾间、给他大谈了一个小时活动的历史背景、时代意义、将引发的巨大社会反响以及对参与活动企业发展壮大带来的不可估量的深远影响......

然而,还是没有拉到钱,但还是对他有所触动。他拍着干巴巴的胸脯、提出,“厂里来拉赞助的太多,就像僧多粥少、狼多肉少、光棍汉多大姑娘少......而且董事会层层把关,恐怕耽误你们的大事,不过,我这儿的飞艇和八个氢气球可以让你免费使用,这我可以做主”......


说起轻工口,要说一下油脂化学厂。该厂不在南关,位于嵩山路二环支路交叉口,是效益良好的中型企业,小时候家里用的都是他们生产的中州牌肥皂,深黄色坚硬像砖头,去污能力却极强。妈妈用它把我常穿的白衬衣、蓝裤子,胸前的红领巾洗的一尘不染。在统战部时有次陪潘部长去调研,出来时天已擦黑。

厂团委书记聂磊是个戴眼镜满脸疙瘩、精干而憨厚、有点瞿秋白气质的青年。很神奇的是这个聂磊和河南青年报的聂磊竟然长的像双胞胎,起初总把他们搞混,找青年报的聂磊买洗衣粉、找油化厂的聂磊发活动新闻稿,使他们很为难、解释半天。

那次陪潘部长去厂里调研,完了后,他提了两大兜子福乐尔香皂、肥皂、洗衣粉、洁厕精、洗发水、护发素......非要我们收下。推辞不掉,又怕厂里出来进去的人多,看见了不好看,更像贿受贿样,盛情难却就接了。这些洗化用品在家里用了半年,受到了家人的高度赞扬......

福乐尔是英语鲜花的意思,也是他们厂开发的系列产品,曾经和山西奇强一起占领北方不小的市场,电视广告也较洋气,东欧白人女模特穿着有点走光、曾留下深刻美好印象。

在宝洁等国外大品牌的强力冲击下,福乐尔成了昨日黄花、油化厂最终也曲终人散。聂磊像锅炉厂春飙一样在企业破产后,作为特殊人才被市科技局引进,做了下属一个中心的书记,又和他青工部时的孔西龙部长可以朝夕相处,把酒言欢,两人天天喝的东倒西歪、昏天黑地、乐不思蜀、不醉不归......

兴也勃焉、亡也忽焉,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企业和人一样,都会经历潮起潮落的历程。在大潮中不能自己,随波逐流也好、劈波斩浪也罢,在过程中奋斗过了,就没有遗憾,就值得记忆。

父亲单位木材公司比这些厂要坚挺许多,一直比较红火。计划经济时代掌握着城市木材的供销大权,附属的加工厂效益也不错。有年四姐夫任了厂长助理,收入宽松,吃饭还可以报销。跟着他去吃过陇海路烟厂向西斜对面的陇昌食府,是租的服装总厂大门临街的一处房子,装修的高雅温馨,是我当时吃过的最高档的饭店。

巧合无处不在,在15中任教时,认识了李老师。这是个身材高大、面目黝黑的有点铁青、豹头环眼塌鼻子、烫着一头大菊花的老太太,整日穿着大花旗袍、金耳环、金戒指、金手链、金项链、大金牙......金光灿烂、珠光宝气,还满身香气,可能是抹了过量金贵的外国香水,在校园里走来走去、搔首弄姿、招摇过市......

看到她总使我想起正在热播的电视连续剧《四世同堂》中的“大赤包”。初入社会、年轻单纯、对她比较反感。但看了横行学校的靳开去书记见了她,卑躬屈膝、点头哈腰套近乎的媚态,我也不敢小视。不喜欢飞短流长的我禁不住好奇的背后问了几个老教师,原来她女儿就是陇昌的老板!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狗还喜欢扒筷篮的、猫也喜欢有食儿的......历来如此、不足为奇。

不过富人也有富人的烦恼,比如每次学校组织暑假旅游,到华山、庐山时,在华山李老师没在意,半夜爬山,被山拐角处冒出来的几个当地大汉扑过来,把金银手饰抢了个精光,幸亏她已经年老色衰,否则说不定要落得个劫财又劫色的惨淡下场......

后来去庐山等时,她就加了小心,每次都租了滑竿上下山,为了保险起见,不被滑竿挑夫在山的某个无人拐角处把她掀下山去,特意租三驾滑竿,另两驾请年轻力壮的体育男教师一起坐,起到保镖的作用。每个滑竿200元,对于每月工资7、80元的我们这些青年教师真是天文数字。

不过,她是生活中最先给我们诠释“有钱就是任性”这个硬道理的先行者。就像“发展就是硬道理”、“干成事就是硬道理”那些伟人说过的一样硬!

长期生活在城市中区和西区,在南关那地面吃饭住宿的生活片段屈指可数,但也有难忘时刻。

女儿考大学时。高考前她打电话急切的说:“爸,赶快找人查我们考场在哪里,以便尽早租酒店,我们班很多同学都查到了!”,这是大事,不敢造次,因为有前车之鉴。

她中招考试时,我们吃过亏。那时单位非常繁忙,无暇顾及孩子上学的事情,临到中招考试前半个月才迷瞪过来,到外国语中学高中部四周找酒店,西开发区的酒店房间早被考生家长在半年前就定光了。

回来问同事,有个关系好的主任和一个处长孩子和我们的同龄,人家早就租好了酒店,这才慌了手脚。动用各种关系找房子,最接近的是光华大酒店,姐姐认识的同学副总说:“只剩下两套总统套房了,打八折每天1960,不行我给定一套?”,有点太过奢侈,也没有必要、没有定。

最后在西面一个村庄找到了一个村民盖的小楼,二楼是宾馆,一楼是嘈杂的烩面烧烤夜市,猜枚划拳、人声鼎沸......聊胜于无、勉为其难的租下了一间,小屋里挺干净、一张木床、铺着凉席,有窗机空调和一台14寸的小电视......

她娘俩住在那里应考,对考试有一定影响。离外国语总校分数线差了7分......同一天晚上接了枫杨外国语和11中的电话录取通知,选择了11中......感觉有点对不起她。

女儿上学十几年我们没怎么管过,是散养的方式,好在孩子争气,11中三年从中上等逐步上升到了稳居学校前三名,高考前一、二摸考试甚至冲进了全市前100名!这次再不敢大意了!

拿出手机打了同学张潇洒的电话,他哥哥是市高(中)招办的,稍顷电话回过来:“考场在六中!”,就在网上携程定就近的酒店,天哪,又差点没有!好在定下了城东路上的一家快捷酒店,二楼临路的一个大套间。

城北路毗邻古商城遗址城墙的六中,前身是创建于19488月的郑州回民中学,1953年改为公立学校,又称郑州市六中,回民六中。原名私立圣达中学,是郑州市第一所少数民族中学。

作为建校较早的重点中学,团的工作也不甘人后。刚到机关时,六中的陈书记雷厉风行,有独特的工作作风,很多工作独当一面、交办放心。记不清多少次规范运作的工作活动中的交流。接替她的是英俊潇洒的小王,很短时间他就走上了其他学校的领导岗位;接着是河大篮球队的小王,高大粗壮,像大鲨鱼奥尼尔。

有年在11中组织了一次中学东区、南区共青团工作联席会议,第一次与“奥尼尔”见面。会后聚餐时,猜枚助兴,我对他一个没赢,真是罕见。这种情况只在最初到机关在48中灌我喝酒时出现过。

之前第一次到6中公干很有意思,那是刚到机关,有项重要工作需要紧急通知,下班时6中电话也没联系上。那时大多没有传呼和家用电话,下班后,我骑车到6中家属院问了半天,找到了陈书记,她很感动;第二天,李部长知道后也很感动......

2005年,我已经快离开学校团的岗位了,但还要参与一些考核检查。年终的一个风雪天,我陪同委组织部曹、崔二部长到6中。

走进6中会议室前的走廊里,小崔部长对曹部长讲,“让海哥讲话,他能讲”。时任6中校长是原7中老团委李书记,互相介绍后,很亲切。座谈会召集了一些青年教师和学生会干部。讲话中我谈到要培育“有理想、有道德、有能力、有爱心、有担当、有行动、有作为”的“七有青年”,无意间看到左手一对学生干部幸福的在会议桌下牵着手,随机说到,“不能有不符合年龄段的感情,那对你们贻害无穷!”两个孩子害羞的迅速分开了......

这时6中建设已经很完备了,居然还有咖啡馆,每个老师发的有票,课余后可以到咖啡馆减轻巨大的压力。没喝过纯正的咖啡,回去后一夜翻来覆去睡不着,兴奋难抑!好的后勤服务是抓好教育教学中心工作的助推器,师生们会在自豪感中干劲倍增。


城东路这家酒店距城北路口有一段距离,不太远,高考期间交警戒严。有两个惊喜。

一是6中考场外,每天有各种商家搭了棚子,免费赠送矿泉水、避暑药物、遮阳伞等物品,反映出社会爱心涌动、关注教育的一种进步。二是第一天早上出了酒店门,有附近中建七局的青年志愿者开着公司的三辆高档轿车免费送考。很多家长以为是陷阱,拒绝乘坐,我很高兴,说,“我们坐、我们坐”......

志愿者活动的蓬勃开展,赠人玫瑰、手有余香,深入到社会的各个层面,是社会进步的象征。也使我这个老志愿者受到了回报。

如海的人潮中,望着女儿随着考生们走进6中。那次考试,我们定的大包间有沙发茶几的休息区,住着也舒适,让她同学同样是年级前三的蒋丽和她一起住,我和蒋丽爸爸住他们定的小房间,有了两夜彻夜长谈......

和蒋丽爸爸在她们毕业典礼上认识,那次大会学校做了精心筹备,在11中体育馆,毕业典礼后,随着著名的音乐《呜呜祖拉》响起,任课老师从体育馆大门鱼贯而入,同学们夹道欢迎,老师走到体育馆中央,全班同学把老师高高抛起,像足球世界杯得了大力神杯的队员把教练高高抛起......那一刻是一个为师者的至尊时刻!

随后,同学们在体育馆奔跑、跳起了青春洋溢的集体舞“假如幸福你就拍拍手吧、假如幸福你就跺跺脚吧......”,看着下面青春的身影,蒋丽爸爸低声在我耳边说;“像恁妞的水平要是上个北师大这样的综合类重点大学都有点亏了”......

在孩子教育上他比我上心,我是个有点没心没肺的人......

接下来是一段被我称为“幸福的烦恼”的等待过程。有天晚上女儿同学打电话告诉她“快看,你进入了全省前1000名!”,几个人手忙脚乱的打开电脑......

她,在第一门语文发挥失常、考了118分的情况下(平时130分左右,一、二摸分列全市2、3名),名列全省第689名......

又是一段幸福的烦恼,在网上看着女儿的档案在学校和高招办间往复了几次,忍不住又联系张潇洒,他和哥哥连夜赶回办公室查了,故作镇定的给我打电话;“录取了、捷克斯洛伐克!”......

那年夏天女儿以提前批第一志愿,考取了心仪已久的北京外国语大学欧洲语言学院。这是人生实现梦想的第一步,考点是1988年我去拿大学录取通知书的6中!——6中,有缘分!


指挥美军打赢二战的马歇尔上将曾说:人生其实无非就是一种等待......

等待是充满忐忑的幸福煎熬。

1981年,懵懂少年幸福煎熬中拿到了第一份录取通知书。从班主任手里接过薄薄一张小白纸上油印着一行字:经考试,你的成绩达到要求,成为我校学生。特此通知。欢迎你!郑州四中。抬头名字处一格横杠上是遒劲的钢笔手写体——张玉海。

7年后,通过高考被郑州教育学院录取。深秋的早晨阳光灿烂,在郑州回中、绿树繁花从中的苏式老办公楼一楼教务处老师手中接过通知书,一张纸,内容倒不特别,压盖大学红章下面张校长的签名却使人今世不忘......

中学任教几年,三尺讲台重复的日子,难抑青春的激情和不甘平庸之心,经过6次全力冲刺国家公选考试,第六次胜利在望,那也是第二次考团市委了......但等待的时间有点漫长。参加完实地考察撰写调研报告阶段后,两个多月不见动静,忐忑、煎熬、食不甘味、夜不能寐......

1994年12月29日,接到通知让95年元旦后到机关报到。如释重负欣喜若狂!1月3日,收拾停当一步三台跳着上了团市委楼梯,看着二楼迎面墙上的录取红榜,大红纸黑毛笔字......敲开旁边组织部的黑木门,对负责考务的孔西龙部长,小心翼翼的说:“我来了”。

开始了一生12年风云激荡引以为豪的奋斗岁月......


女儿这次等待录取通知书的过程更具喜感。我父亲年迈、母亲早逝,无人带的女儿1岁多就被迫上了幼儿园。家境窘迫,我俩又时常加班,无法保证按时接孩子,上的是离家近都市村庄的一个私人小幼儿园。收费低廉,每月80元包三顿饭;重要的是时间有保证,经常是夜色中到院里把孩子接走时,她的小伙伴很多早已回家看完电视、进入了梦乡......

女儿自幼懂事,没有埋怨,4年幼儿院(不够上学年龄,幼儿园大班上了两次)的生活,一日三餐菜吃的都是清炒绿豆芽——没有埋怨;上学后别的同学家长为了培育孩子综合素质给买了钢琴,手头拮据的我们只能给她买了把小口琴——没有埋怨;同样因为经济原因,从未给她报过任何校外培训辅导班......

2007年转行刚到发改委,王主任让先在办公室帮忙、熟悉机关情况。办公室事务性工作繁杂,5条壮汉穿花蝴蝶样游走于几个办公桌的6部电话之间、总有接不完的电话......

一天,接到个和平时安排工作、通知会议、了解情况、咨询政策等与众不同的电话,是女儿班主任打来电话,她自我介绍后、欣喜的说,“感谢你啊,培养了这么优秀的孩子,这次考了全年级第一名”!欣慰中,我忙不迭地说:“应该感谢你!”

知识更新日新月异,随着她上学层次的不断升高,我们已无力辅导。在老师的教育、同学的激励下,她养成了好的学习习惯、自觉的学习着走过了一个个春夏秋冬。

北外的录取通知书,是一个大礼包,除了通知书外还有学校的吉祥物——一只彩色布艺卡通小鹦鹉......一家人不胜欢喜,我打趣她,“清华新生今年人家校长还寄送了套《平凡的世界》啊。”......

 送她到北外报到返程时,站在北京西客站站台,我改用了一句电视广告词送给她:“人生就是一次旅行,在乎的不是目的地,而是路上的风景......希望你,不虚此行!”......

大学期间,她刻苦学习、突飞猛进,在学好本专业斯洛伐克语的同时,大一英语四级、大二六级、大三专业八级、大四雅思8.1,大二时公派交流到斯洛伐克首都布拉迪斯拉发的考门斯基大学......

欧盟使欧洲大陆基本一体化,行走方便。

课余时间她和同学结伴游历了欧洲各国的名胜美景:阿尔卑斯山巅、因斯布鲁克冰川、艾菲尔铁塔下、凯旋门前、维也纳金色音乐厅、古罗马大角斗场、莱茵河谷、多瑙河畔,还有浪漫之都、巴黎的塞纳河.左岸......留下了青春靓丽的身影!开阔了视野、增长了见识,学业有成,先后收到欧美多家名校的硕士研学邀请函......

2020年,不懈努力终有成效——经过一路拼杀,她跨语种、以总成绩全国第11名被北京外国语大学高级翻译学院录取。网上看到进了拟录取名单后,又是忐忑的幸福煎熬。等待中不断接到同考同学微信秀录取通知书的照片......几天都显得那么的漫长!

8月6日下午,她打电话对我说:“录取通知书到咱家大门口爱心超市了,邮政快递EMS!快去取,完了给我拍张照片......”,家中养病身体不利落的我慌慌张张穿戴整齐,拄着拐杖上电梯,想着走的慢别误事儿......谢天谢地,电梯里有楼上一个不认识的邻居带孩子外出,下楼看他去推电动车,就厚着脸皮上前和他商量:“你骑电动车带我到东门拿下快递吧?很重要,回头我请你吃饭......”

 天空中飘洒着淅淅沥沥的幸福小雨,小区门口邮政快递车前,快递小哥微笑着说:“这是人一辈子的大事,不敢有差错的!你签收一下。”坐进驾驶室拿笔签字!让他给照了张相......

 连说了几遍谢谢,向回走在小雨中小区长长街道上,释然中本已快涌出的泪水又回去了......不用去牛津、哈佛上学了,少了路途遥远的麻烦、省去国外生活昂贵的盘缠......

 反复看着快递包,想——善良、努力、坚持就是最好的运气!

 谢天谢地谢人

 感动感激感恩!

吾家有女初长成

云想衣裳花想容

面壁十年图破壁

大江歌罢掉头东

春风得意马蹄疾

一日看尽长安花

唯有牡丹真国色

花开时节动京城......

录取通知书,意味着女儿即将开启一段新的人生历程......

单位同事、投资处王处长和我年龄相仿,孩子尚小,头疼于孩子的调皮贪玩、成绩低下,不忙时常跑我办公室,和我讨教孩子的教育问题。说着:“你不要光给我们搞政治思想培训啊,也开两节课,培训培训我们咋教育孩子”。

我讲到了这些年和女儿一起成长的点滴经历,总结为:“育儿是门简单而高深的学问,孩子的成长与金钱和生活条件没有必然联系,最简练的教育方式就是八个字——言传身教、上行下效。

比如,星期天,闲暇时光中,别人家的家长都在玩手机、看电视时,我们都坐在窗前拿着一本书”......

温室里不一定能培养出盛开的鲜艳花朵、寂寞的山谷里野百合终会有春天!


每个人的人生中都要经过学校教育,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学校、教师,社会、团体,家长、孩子,每个人都应该成为一个教育者,教育与自我教育,做的越好,我们的国家和民族就越有希望!

记忆烟海里,南关的那些厂、饭店、宾馆是日常生活中最好的诠释和佐证!

作者:张玉海 男  1969年生于郑州。1990年毕业于郑州师范学院生物系至郑州十五中任教。1995年公选至共青团郑州市委工作。2007年转岗至郑州市发展和改革委员会。1991年始,零星发表散文、随笔、调研报告、论文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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