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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玉海|桃酥梅豆角和那些食品厂

发布时间:2021-10-12     浏览量:282

人生在世、酸甜苦辣,都喜欢甜的。儿时贪恋甜食程度,丝毫不亚于成年后对美色的痴迷,吃上各种美味的点心是最大的初心和梦想。家中老小,备受宠爱,不加限制、任意为之,吃的点心多了,一嘴虫牙,到7岁换牙时才有了改变。

最初的点心期盼,在奶奶住的北屋房梁上挂的那个竹编大笆斗里。西安的大爷(大伯)、四叔来郑州看奶奶时,常带了各种零食点心,奶奶不舍得吃,都为我留着、放在那个笆斗里,供我嘴馋时专享......
印象中,那时的点心坚硬无比、口味单一,就像平淡无奇的生活。曾经有个夸张的笑话:一个路人吃着月饼,牙都要咯掉了,没有啃下一小块,气急败坏扔在地上,砸进了水泥地、深陷其中,后悔不迭欲抠出而不得。路过一人吃着油条,说,来,我帮你。然后用油条把月饼撬了出来......就像笑话中说的月饼,我本就不喜欢吃,总是白糖青红丝一种,还很坚硬,又不让姐姐们吃,以至于都放的发醭长毛、不得不扔掉。
这种情况的改变是敢出门买东西后,在家住的小街苑陵街与西边的大街福寿街交叉口上,有一家糖烟酒副食品商店,店面不大,有20平方上下的样子。
青砖铺地,一排木制玻璃柜台横亘在房子中间。里面总站着个横眉冷对、表情威严、四方大脸的黑面年轻女子,据说她是豫剧大师的女儿。
她背后墙上是一排货架,上面摆放着粉皮、干海带、食盐、白糖、味精之类的副食品。货架下面的外沿有两个黑色大泥坛子,上面压盖着红色的布疙瘩,里面分别是酱油和醋。
天生胆小,不敢独自走出我家那条狭长细窄如一条小蛇的胡同。有次四叔从西安来,故意激励我,“你自己走到胡同外面,给你5毛钱!”这是个天文数字!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慢慢走到胡同外面,扭头看着胡同深处笑着的奶奶和四叔......
四叔说:“你走到门口的大桐树下,不让我们看到,钱就给你”。我吓得“哇”的大哭着跑回来扑到奶奶怀里。
男孩子这样胆小,以后怎么生存?为了改变这一窘状,家人想尽了办法,花了几年功夫总算有了效果。在6岁快上学时,有一天鼓足勇气去买酱油......
站在柜台前把空瓶子举过头顶、递给大师女儿。还是有点胆怯,颤巍巍的说:“阿姨,打一斤醋”,当她转身用小铁皮提子从大泥坛子里提出来,往瓶子里倾倒时......我才如梦方醒、慌乱的:“错了、错了,我是要打酱油”。
大师女儿怒了,愤恨的把提子摔回坛子里,溅了自己一脸棕色的醋水、虎目圆睁、大喝一声:“去回家跟恁妈问清楚了再说”!吓得我又是“哇”的大哭着,抱着空瓶子跑回了家。自此不仅胆小,而且还埋下了自卑的祸根......
虽然对大师女儿畏敌如虎,还是经常在家人带领下光顾那家小店,因为抵挡不住美食的诱惑。
第一个惊喜的发现,是柜台玻璃后面摆着的一种饼干。三姐带着去的。这是一种薄薄的白纸上面有浅蓝色纵横交错细线图案,正中有个硕大的黄色饼干分外醒目造型的香草饼干。
小长方体的包装,撕去外面的薄纸,里面现出整齐排列着的9块四边压纹的黄色饼干,吃到嘴里掉着碎屑,酥而不脆、入口棉柔、香甜无比。就常缠着家人去买来,幸福的大快朵颐!
这是由郑州食品厂生产的火车头牌饼干,也是童年最初的美食期待。这家食品厂后来改为郑州市食品总厂,位置在下了高阳路铁路大桥向着大石桥方向那座铁路高架桥下面的路南,后来厂子效益下滑破产,被房地产商开发为“青年.居易”时尚生活小区。
小区以精装小户型为主,有年和女友没了欢聚的处所。和我一见如故、相交甚深的崔总开着他刚买的高配版长安之星从那里经过,手扶方向盘目视前方黑暗的夜色,咬牙对我说:“不行,我拿9000首付,你每月按揭还240,压力不大,给你买一套!”,预感到那段恋情行将结束,没有拿下......
那个位置正对面是高架桥与沙口路间的三角公园,里面是绿树葱葱、繁花茂盛,背后是高峻的陇海铁路干线,时常有绿皮火车在上面跑过,拉着嘹亮的汽笛、冒着袅袅的白烟,在蔚蓝天空下煞是好看。
这是我们这个城市第一个青年公园,公园中央绿树丛中有一座汉白玉雕塑:一对青年男女英姿飒爽,共同手举科技标志......这个公园是表哥他们那一代团市委同志完成的一个重点工作,雕塑名称——“青春”,至今矗立在那里......

城市最早的食品厂应该是鸿兴源,老厂原在福寿街与大同路交叉口上。这是一家诞生于上世纪30年代的食品厂,详情已无法考证,只是坊间流传着解放前他们厂的一种独特管理办法。
资本家为了杜绝员工在操作时偷吃点心的情况,减少损失,每个初到的工人都要免费随便吃3天厂里生产的各色甜食点心,不准吃其他食物,饮用水限制到最低点......直到工人吃的看到点心就恶心的泛酸水、想吐!
生活中与鸿兴源的交集是因为小学同学邵东方,这个同学学习很差、生性顽劣,儿时玩红缨枪时失手扎坏了自己右眼,终日流着土黄色的脓水,看着恶心。
即使这样,一年级时班主任王老师还是对他高看一眼。因为她姐姐在鸿兴源食品厂上班,可以买到市面上见不到的鸡蛋糕。黄油纸包了,用细细的黄草纸绳十字形系了上面有个提扣,手提着走亲访友,很是体面。
鸡蛋糕是童年又一种期盼的美食,因为不常能吃到......鸡蛋糕是一种食物,制作原料有鸡蛋、食盐等。鸡蛋糕有两种以上词义。
一是以鸡蛋为主要原料做成的一种家常菜,色泽分明、口感甜香软滑,味美适口、老少咸宜,深受老百姓的喜爱和追捧。
二是指贵州遵义地区的一种点心,最为正宗,已有百年历史,以鲜鸡蛋、白糖、香油精、面粉为主要原料,精制烘烤而成,金黄油亮,质优味美,指压起窝,指放复平,不腥不腻,酥软可口。
在后来能自由吃上鸡蛋糕的年代,回想起来,不胜唏嘘......
二姐夫和二姐谈恋爱时,来家和爸妈套近乎,每次总在自行车把上挂了两大塑料袋蛋卷,薄薄的面皮卷成层层小卷,弯弯曲曲如龙豆、长约一米多,放了糖精的热油锅炸了,吃起来甜而脆爽。只是每次都带,不出仨月,吃的我们姊妹几个见了都想吐。
后来知道,这种蛋卷是位于铁英街铁路机械学校南面的二七食品厂新研发的产品。这家厂传统的点心有很多,比如桃酥、五香条和糖三角。
桃酥是一种南北皆宜的汉族特色小吃,以其干、酥、脆、甜的特点闻名全国,主要成分是面粉、鸡蛋、奶油等,含有碳水化合物、蛋白质、脂肪、维生素及钙、钾、磷、钠、镁、硒等矿物质,食用方便,尤其是得到老年人和孩子的喜爱。 宫廷桃酥是一道美味可口的汉族名点,属于江西小吃。制作简单,味道酥脆,非常可口。揉好的面团不能太干,必须是比较湿润的感觉,烤出来的桃酥才会够酥。如果揉好的面团较干,需要适量添加些植物油。如果是生的核桃,需要事先用烤箱180度烤7-8分钟,烤出香味,再切成碎。做成桃酥后才会更香。当然,这款桃酥也可以不放核桃仁。传统的桃酥需要使用臭粉,它作为膨松剂可以在短时间内释放大量气体,使桃酥的表面有错综复杂的标志性裂纹。但臭粉较难保存,一般家庭不方便购买使用,所以这款配方里省略了臭粉。烤焙的时间和温度需要根据烤箱的实际情况酌情调整,另外,如果你做的桃酥个头比较大,也需要多烤一会儿。
这个厂离家里老房子拆迁安置的政通路龙亭小区很近,父亲晚年牙不好了、喜吃桃酥,姐姐们每个星期天回家就去二七食品厂买几斤回去......
这家另一种好吃的是五香条,江米条、五香条即使是现在每次路过都会一样半斤的打包回家当做零食吃。咸口的五香条更像是小学门口一毛一包的小零食。咸中带甜、咀嚼柔韧中有质感。
再有就是糖三角,也称羊角蜜、梅豆角、梅豆角果子、蜜豆角,江苏徐州,皖北,豫东等地名点,白色,形状像羊角和梅豆角,里面是蜂蜜,因其形态似山羊之角和梅豆角(蔬菜),内含蜜糖而得名。相传起源于楚汉相争时期,随着岁月的变迁,昔日楚王宫的御用名点逐步演化成古城徐州一种著名的特产点心。此品系选用上等面粉、蜂蜜、白糖、麦芽糖、素油、糯米粉等为原料精制而成。

  成品里外三层:蜂蜜糖浆、角壳、粉屑。食时,咬破角壳,蜜浆流出,香甜满口,别有风味。

  因为它的形状像及绵羊头顶上的那两只犄角,又加上里面是蜂蜜加糖等料调制的糖稀,味道香香甜甜的,所以叫羊角蜜!这个东东,绝对是甜品中的甜品,为什么这样说嘞,因为它不仅外面裹的是一层专门做甜点所用的糯米粉加上稍稍脆的外壳,里面就是拉丝的糖稀,咬一口糖丝能拉好远,即好吃又神奇还好玩。
给父亲买梅豆角印象深的不是在二七食品厂,而是在南阳路上。

南阳路是城市比较早建成的南北向主干道。老城区的范畴在这里得以延展,铭功路过了金水河堤的大石桥就是南阳路了。
路口是金水宾馆,向前挨着的是邙山区委大院,存在了很多年。这有历史原因,原来主建成区二七、中原、金水、管城四区之外,乡镇部分统一由市郊区管理,我的一个小学同学父亲就是郊区区委的工作人员,比较奔波,因为当时城市的道路还不是像现在这样四通八达,上下班要骑着自行车绕很远的路、路况也不好、费很多周折,经常白天一身汗、晚上一身泥、摸爬滚打的回了家。
随着城市的发展变化,郊区撤销,改为金海区,办公地点在现在的淮河路办事处,著名的金海水库就是当时全区努力改浚的重大工程,现在叫帝湖。
再后来金海区撤销,改称邙山区。原有管辖的郊区乡镇大多划归就近的建成区管辖。所以邙山区委在南阳路大石桥头存在了一个时期。南阳路也很特别,曾经地跨金水、邙山两区,属金水区西边缘,和传统的金水区,主要是行政区差别很大,是城市仅次于棉纺路、伏牛路的第三大工业区块。
大石桥开始,沿南阳路铺设和辐射着商业储运公司仓库(老百姓叫蛋仓)、黄河路口郑州纺织机械厂、(海滩寺坡)酿造厂、第二柴油机厂、面粉厂、钢笔厂、瓷厂、第一钢铁厂、茶叶公司、肉联厂、牛羊加工厂、探矿机械厂、葡萄酒厂(啤酒厂)、粮食机械厂、拖拉机厂等大中型企业。这是出于当时战略考虑,备战备荒,一个城市的产业格局小而全、几乎覆盖了生产生活的各个领域,一旦战争爆发,每个城市都可以坚持战斗、生产生活一个时期的堡垒,以迎来转机。
南阳路是解放初郑州市区南北走向通往南阳寨村修建的一条主干道并因此而得名。南阳寨村是郑州历史比较悠久的一个大村庄,由南杨寨演变而来。1905年平汉铁路贯通,村东北建一火车站以村取名,随后这里还建成了亚洲最大的铁路编组站,站名误写成南阳寨火车站,从此把杨、阳混为一谈,村寨名称也随之演变成南阳寨了。1955年经国家建委批准正式命名为南阳路。
还有一种说法,上世纪初,南阳路北端的兴隆铺村(临近现在的北环)西头有一家南阳来的客商开的面粉厂,是城市最早的现代工业企业之一。在最初修南阳路(沙土路)时,客商出资不少,故命名南阳路。

和南阳路缘分很深。最初和南阳路的交集是大姐夫单位分了房子,南阳路快到农业路路西的有个家属院,当时很时尚的两排六层单元楼并列在路边,楼的外墙青灰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六楼的“团结户”,就是两个青工家庭共用一套两居室的房子。客厅、厨房、卫生间公用,各住一间大卧室。大姐家的还有个凉台,因为大姐夫工龄较长。
妈妈很胖,当时已经有点偏瘫,想着让她离开火车站没有厕所、水管,十分不便的平房区,过几天好日子,家人找三轮车顺着南阳路来到家属楼下,连搀带背着妈妈上了楼。
窗外没什么建筑物、楼下大路旷阔、人少车稀、缓慢的移动,视野里蓝天白云还有远处不知哪家单位高大的烟囱飘散着袅袅轻烟......真是敞亮!
高一暑假也去那里住了几天,相当于度假。姐姐给我在凉台上铺了凉席被褥,早晨醒来,清风徐来、凉爽且空气格外清新,像后来大学野外实习、有天坐在鸡公山人迹罕至、白色浪花奔腾的小河边巨大鹅卵石上......睡眼惺忪中,楼后是一个大油库,芦苇荡样的青草随风摇曳此起彼伏、一波波望不到尽头。
有天下楼买馒头看着远处的十字路口,人如蚁涌、如临梦境,没敢向那儿走走,怕迷路了。那是农业路。

上班后谈了女朋友,在农业路口的铁路北站家属院住,每天陪她骑行回家对那一片熟悉起来。
学校在南区的东三马路,初上班时有次监考。当时社会上时兴学历提升补考。各行各业很多同志上班多年还是初中甚至小学毕业,不符合四个现代化高速发展的大局,要把被万恶的“四人帮”浪费的时间给夺回来!各单位组织了短期培训后,报上级批准通过正规考试完成这一必要阶段。
那次监考的是公安系统一个单位的高中学历考试,总体监考还是很宽松的。毕竟这些同志很多文革前后下乡、辍学,学起来像赶鸭子上架,确实不容易。
宽松归宽松, 我那个考场基本原则还是有的,一是不准交头接耳,必须自己作,哪怕你看小抄;二是收了考场不应带的物品,五四手枪考前放讲台桌上11把。
还算顺利,考试的同志小声骂骂咧咧的退潮一样散去。她找我说:“监考的可能太严了,有几个说要截我,有点害怕,你陪我回家吧!”我看着她穿的有点透的白衬衣丰满的胸部因紧张而微微起伏,点了点头。
从此作为护花使者、开始一段接近六年“漫长”的历程。在那个秋阳高照的下午,我们骑着自行车穿过德化街、我家门前的苑陵街、福寿街、铭功路秋风荡漾的街道。在大石桥的金水河边她说,“不用再送了,那些人应该不会跟这么远。”我们推车上了河堤、在河边坐会儿吧。
这条河蜿蜒曲折34公里(市区内)贯穿城市中心区,河堤高于毗邻的金水路超过一米七,绿树林里芳草遍地。金水路是城市最主要的景观路,路旁种满了两人合围、浓荫遮日、高大入云的城市象征——法桐,省委、省军区等重要单位就在这条路上。那时河边很安静,还没什么人,尤其是在晚上。
我们坐在河边看着夕阳落下月亮升起,河水从碧绿变成黑色微臭的涡涡流淌,听着身后四周法桐树叶在夜风中哗哗作响......聊着漫无边际的事情。
远处不知是单位还是家庭的房子里电视声依稀传来,国家领导人宣布北京亚运会开幕,然后是音乐嘹亮、歌舞升平......我讲了一个笑话,她身体摇晃幅度有点大、倒在我的怀里,有了初吻。空气甜蜜芬芳......
那之后的五年多里,我每天下班陪她一起骑车回家,到翠华路口时就掉头回行,因为恋情受到她家人强烈反对,见面很尴尬。无论雨雪风雹还是艳阳高照,一天不落。其间,曾有一个很有思想的学兄说我,“这样做你就是身体没问题,可精神受得了吗”......?
那是很长的一段路,从城市东南到北部再回到已因为拆迁而与父亲租住在西南都市村庄的家里(起初几年是火车站的家,稍近一些),斜穿整个城市、来回大概两个小时。
几年南阳路骑行给了人生不同的色彩,尤其是青年时代,像涂抹了鲁本斯油画的浓重斑斓。
开始的两年两人如胶似漆,甜甜蜜蜜,骑一段找个地方说会儿话,骑行就是恋爱的过程。
一般是郑纺机对面的路边,南阳路黄河路交叉口,四通八达,热热闹闹,是个好地方。
有个周末下午下班早,阳光下一群下学的孩子欢叫着骑车路上经过,看到外甥白胖的身影,忙喊住他。那天刚开了工资,75元。抽出5元,想想又抽出2元,塞给他:“买点好吃的”。有了当长辈的成就感。
那时大姐家已经分了南阳路东风路同乐小区的房子。外甥嬉皮笑脸的说了谢谢,追赶同学去了。
青年人的感情家里是很重视的,两人都是家里老小,不会干活,又年轻幼稚等各种原因,开始两家都持反对态度。早已不是封建社会,还是观望着我们的发展。经允许,第一年春节去了她家拜年。
买了烟酒。90年还是价格双轨制时期,街上商店的彩蝶烟卖到1.6元一盒,托了学生在肉联厂省商业干校商店当经理的母亲买了两条,12.3元一条。
铁路北站家属院很大,被南阳路、翠华路、农业路和东面的一条有鱼塘没有名字的小土路,现在叫天明路环绕。是解放初东德老大哥援建的一排排白石灰刷墙顶上盖瓦平房,每排的头起是公共厕所,排与排之间小路狭窄,纵横交错摆满了自行车。
在大年初一烟花爆竹碎屑满地、硫磺味弥漫的节日空气里、推着车沿着自行车的丛林到了她家。这样的房子和永安街44中周围铁路小区格局是一样的:门前用长满青苔的砖块砌成小的独立空间,有自来水管子,摆放了几盆不知名的小花。
进屋是小厨房,向里是大屋子做客厅,有侧门,里面是小卧室。客厅后面是间小房,有几平方大小,挨墙铺着床住人。再向里是间卧室,也不大,开了木制窗棂、钢筋棍防盗的小玻璃窗。
屋子里有很浓的中药味,后来得知她父亲是老铁路,在抗美援朝战争中落下了一身病。精神却很好,带着眼镜,满头白发,说话缓慢却清晰。
和她几个哥哥说着话,陪着老人喝了张裕葡萄酒。不会喝酒,又被考验着,很紧张,没有吃饱。
出来心情倍感轻松,骑着车过了郑纺机礼堂走到旦仓那里,有家烩面馆还开着门,临街仓库改的,房顶是竹编的大网,阳光散碎下来......进去要了烩面、一盘油炸花生米,看别的桌都在喝一种酒,问了老板是流行的睢州良液。破例要了二两小玻璃瓶装的喝着,看到外面大街上,行人寥落稀少匆匆而过,冬日阳关下黄色的法桐落叶洋洋洒洒......
还是没有让她家人满意。一是我们身材不般配,我172,她171。在一起时她改成穿平跟鞋,还是被同学说,蚂蚁捯螳螂、蛇吞象。主要原因是当时中学男教师收入低、社会地位低,学校前面几个毕业外地来的,长相人品都不错,找不到媳妇,没办法在书记的窜到下结婚生子,女方斜眼歪嘴、跛脚瘸腿,各有不同轻微的生理缺陷......

恋情进入地下状态,为避学校同事的口舌,两人在单位形同陌路。每天下班在乔家门杏花村酒店门口等着送她回家,她是班主任下班不照点。
春夏秋冬、一年四季,不能给她更多,那就给她陪伴。因为那条路很漫长,理解她,在鲜花绽放季节的孤独。
有说不完的话,虽然不知道说的啥;第三年逐渐开始一路争论,为莫名其妙的缘由吵得人头晕。以至于偶尔有几次看着她消失在夜色的巷子深处,调头骑着想起缺点啥?呃,是没吵架。
天气不好时有不同的感受。一个漫天大雪的冬夜,我们走到郑纺机路口时,大雪已把城市覆盖了厚厚的棉被而且越下越大,四野里空无一人。大雪已漫过了车轮一半、停在路边,她把我的围脖反复扎紧了几下,说:“太大了,你回去吧,我自己回去”......
那时没有电话和传呼,周六一般要提前约了在南阳路黄河路交叉口见面、再一同出去满城市的东游西转。那里四角分别是郑纺机俱乐部后面家属院临街房、郑纺机礼堂、南阳路百货商店和北一处饭店。
值得纪念的是俱乐部门前的花坛处有个修自行车的老人,在1992年攒够了钱在花坛对面的商贸中心仓库大楼、为她买了山地车,就是让那个老人给组装上;郑纺机礼堂是1992年、1994年两次参加团省委考试面试的场地,算是开始放飞青春的地方......
有天约会、早上8点到了那里,骑车脚拄着路边的马路牙子,开始下雪。临街房开的音像店打功率音响正反复播放刚流行的张学友《吻别》:“前尘往事成云烟、消散在彼此眼前...我的世界开始下雪,冷得让我无法多爱一天,冷得连隐藏的遗憾都那么的明显、我和你吻别在无人的街...”不知听了多少遍,冷了下车跺跺脚......
跺着脚、实在冻得受不了了,刚回到火车站的家里,她也跟着进门了。原来她忘了。
在南阳路上为父亲买到了梅豆角。那是一天晚上,送她回家拐回头来,骑车到了郑纺机门口,对着的那条小巷口上,有个低矮黑胖的老人,带着老式蓝色劳动布压耳棉帽,蜷缩在一个自行车后座固定的铁皮玻璃柜后面,柜子里挂着一盏黄色电灯泡,在呼呼的寒风中摇曳着......
是个卖点心的。在他那里买到了他自制的梅豆角,传统正宗、皮薄汁多、拉着糖稀的细丝,绵长如岁月之河。后来每次回来到了那里就远远观望、搜寻那个亮着灯的铁皮玻璃柜,直到他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段经历后来写成了散文《梅豆角》,发表于1991年的一期教育时报上,是写父亲的,与同一年发表在教育时报写母亲的《额,去日苦多》、中国教育报写奶奶的《依傍大河》组成了早期的散文“亲情三部曲”。
当时已经腰缠万贯的同学、修路包工头赵明全,长的像丑星杜旭东的歪脸上,撇着歪嘴,开着车歪着头、羡慕的说:“你把家人都写到文章里了,真是让人佩服啊”......
曾经深陷甜食点心诱惑的少年,历经岁月风雨、世事沧桑,伴随社会发展进步和自身生活条件的渐次改变对食品的喜好呈现出日趋多样化、丰富性的特征。
和食品厂的缘分也越来越深刻着生活的足迹。在一职高教书时,高三的商业会计班学生的毕业分配根据市场需求不断转向。原本大多是到百货大楼、华联、亚细亚、商城、紫百、商业大厦这些大型商场上班。后来这些商场员工接近饱和,学校就联系了其他一些单位,其中有家华英食品厂。
这家厂位于新郑路西侧的一条小道里,去过一次,好像和郑州五中、教育仓库不远,学生一届分去了30多个。该厂引进了英国技术和生产线,主要生产一种高档饼干。与当时已经占领市场的南方一些食品企业的口感不相上下。
学生们在那里,女生在生产线上压片、切割、包装;男生负责在大白色铝皮圆桶中搅拌加了糖和食用香精的原料面粉浆......厂子周围弥漫着一股特别的甜香味道,就像不远处烟厂附近弥漫着烟草香味那样。产品在市内各大商场都有专柜,在德华街刘胡兰见到过在那里售卖饼干的学生。
几年后到中学南区参加一次会议,结束后大家一起去吃饭,从五中出来,说着话穿过那条五中和食品厂门前小道通往新郑路、五中和教育仓库之间的小巷时,问到南区的同志这家厂,一职专的董国成书记说,“已经破产了吧?”——市场竞争太激烈了。
考团市委时,有个环节是写调研报告,调研地点是南阳路北段的明星村宋砦,为方便调研,机关联系了附近的肉联厂团委,在他们厂的第三招待所驻扎。
在洛阳春都火腿肠横空出世,改变了中国快餐饮食业结构的风起云涌之时,国内各大肉联厂跟风而上,纷纷推出各自的火腿肠品牌,漯河的是“双汇”、郑州的是“郑荣”,巅峰时“郑荣”火腿肠曾占据了全国百分之十一的市场份额,这是个很了不起的成绩。那时厂子很红火,也有能力接待了我们这些即将走上青年工作岗位的青年人......
食宿安排的很好,尤其是一日三餐,花样繁多,味道不错,使此前从未离开过校园象牙塔的我大开眼界。在那里写下了关于宋砦乡镇企业发展的调研报告《巧妇巧为无米之炊》。虽然后来分数并不太高,但没有在意,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看法不同,见仁见智,历来如此。

在庆丰街与交通路之间、酒精厂南墙外的那条小路小路上,曾有家月季城食品厂,不知是不是二七食品厂换了名字,因为也以生产桃酥而著称。
有些年和几个最好的朋友喜欢去那里打台球。当时这个厂也已经破产,厂房院子改做了三产。临街的大楼一楼是澡堂,冬天时大门挂着黑色的仿皮棉布帘子,人出出进进掀起帘子,从里面发散出一阵阵澡堂的水汽......
二楼是台球室,我们常去那里。三楼的歌舞厅,因为没有合适的舞伴,从未去过。
当时紧随周围的是被朋友们戏称为我的左膀右臂一军师。左膀是王军,高中密友,健美冠军,白鸽的分厂厂长,还是市劳动模范;右臂是东东,长的神似濮存昕的发小,能说会道、台球技术最好;军师是96年白鸽团委上挂到我们青工部副部长的郭伟,一个瘦削、鹰勾鼻子,思维缜密的小老弟。我们在工作中相识相知、生活里相互帮助,拿不定主意时常替我作出独到的分析......
台球室是原来的厂房,狭长、整整一层,很大。里面巨大的方形水泥立柱间摆放着十几张台球案,多是9球的落袋式,仅有的三张斯诺克台子盖着塑料布、蒙满灰尘,无人问津,因为台昵弹性好、技术要求高,常人打一夜不一定能打里几个球。
我们喜欢打的落袋式一晚上却可以打几十局,随着“塔塔”的台球落袋声,很是过瘾。为了更过瘾,引入激励机制,两人对局,每局负者到吧台为胜方买一瓶汽水、一小包这家食品厂还在生产车间运上来的饼干......轮番上阵、捉对厮杀。胜方坐进一旁墙边的破沙发,品味着胜利果实,还高喊着提要求:“要苹果味的”、“西瓜味的”、“葡萄味的”......汽水有多种口味,可以随意调剂着喝。
本来几个人技术差不多,但总有谁状态不好、大失水准的情况时有发生。一次郭伟和热恋的女友闹了别扭,心神不定,手忙脚乱,每局都是输的一塌糊涂。当扭身去给王军买第19瓶汽水时,王军说着,“实在是喝不下了”,蹲在墙角吐起了汽水和饼干......
那是一段青春随意挥洒的记忆,因月季城食品厂而融入了岁月里。

在发改委社会处干到一年多时,机关调整要去新成立的一个处室,提前一个星期去的,原本大家都以为去接处长,谁知大调整宣布时,处长另有其人。很是郁闷。中午喝的昏昏沉沉,给发小沈小五打了电话。
郁闷是不想离开刚熟悉、干的顺手的业务,到新处室不任处长,毫无意义。发改委的工作很特殊,有次开会主任谈到,市里开会间隙,其他单位领导问她:“你们发改委的工作事无巨细、任务量大,是不是得学历很高才能干好啊?”主任回答:“不,博士初来不一定能干好,初中毕业的干上三年,得心应手”!这是个熟能生巧的工作。
沈小五马上开车到市委南院门口来接我,去了一家澡堂帮我排遣郁闷烦躁。车上还有个黑脸大汉,60岁上下,小五开着车介绍:“这个哥可了不起啊,是过去咱月季城食品厂厂长啊!”我们在西站路一家浴池要了包间,对着月季公园,离厂长家不远,他就打电话让他女婿拿了瓶珍酒过来,我们接着喝。
月季城食品厂属于二七区办企业,沈小五父亲年轻时是区里卫生局领导,所以和厂长认识。聊着无意间厂长提到了交通局的马局,说也是好弟兄。
马局的父亲是三八干部,打过鬼子、过过长江、剿过土匪、去过清川江,后来在区里任重要领导,德高望重。马局那两年任了闲职,常跟着我蹭吃蹭喝。恰在厂长说起他的奇闻异事时,他发来了短信“在哪里,我在西站路月季城公园玩耍”,我不动声色的回复:“对门澡堂101 房间,速到,不得有误”。
然后对厂长说,“你说的这人我认识,3分钟后会出现在你面前”......
厂长满腹狐疑地看着我,心想着:“难道你能掐会算,比诸葛亮还厉害?”,狐疑的目光还未从我脸上离去,马局推门进来,撇着蹩脚的粤语说:“大家好的啦”!厂长吓得把酒杯掉在了地上......
老友相聚自是欢喜,匆匆洗了澡、穿衣开车直奔棉纺路,快到立交桥头的那家川渝人家,继续晚餐交流。这家店是经适房中心一个小伙子的爱人开的,经营正宗传统川帮大菜,麻辣烫糊辣鱼、麻婆豆腐辣子鸡——在四周小有名气。
那是一场敞开心扉、忘却烦恼的欢宴,职务变更的不如意在烟酒氤氲、友情抚慰中烟消云散,开始新的一轮奔走......
两年以后,机关搬到了棉纺路老人行大楼,每到忙碌之余,打文件累花了双眼,起身站在自己办公室的窗前,抬头看看外面的蓝天,再俯身望望那个夜晚,我和几个朋友欢宴的那家小酒馆......时过境迁、情谊悠远......

民以食为天,在马斯洛的人类生存需求无层次理论中,第一需求就是吃的需求,人活世间,食可果腹,然后方可追求其他。
在一生的漫长道路上,青春年少、年迈衰老、亲情友情、爱意相伴,我们每个人边走边吃,才能够边走边唱,把生活化为一曲快乐、幸福、努力、奋斗、满足、给予、善良、健康、坚强、向上的交响......
甜美,芬芳,隽永,飘荡——宛若二七食品厂的宫廷桃酥和南阳路郑纺机门前风中夜灯摇曳下、自行车座上玻璃柜里的梅豆角那样......

不忘初心、不虚此行!
作者  张玉海   男  1969年生于郑州。1990年毕业于郑州师范学院生物系至郑州十五中任教。1995年公选至共青团郑州市委工作。2007年转岗至郑州市发展和改革委员会。1991年始,零星发表散文、随笔、调研报告、论文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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