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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玉海|岁月悠悠大同路

发布时间:2021-12-31     浏览量:145


大同路最初引起我的注意是因为它的名字,世界和平、人类大同,美好的期望和追求。据说是民国期间冯玉祥主豫时命名的路名,就像他命名的这个城市的36“里”和民主路、五权路一样。

这条路不长,大概78百米的样子,东自北下街西到福寿街火车站,中间与德华街交汇,是城市的第一条水泥路。

记事后就和这条街道熟悉起来,离家太近了。史料记载,曾几何时,大同路也是一条大红大紫的路。它是德化街的孪生姐妹,一度比德化街还要繁盛。 

大同路刚成路的时候,也是一条尘土飞扬的路。那是在1905年,当时,经清政府批准,郑州成为商埠。此后,大同路一带拥入大批筑路工和商人,逐步形成一条街道,当时叫“马路大街”。大概在1921年前,当地居民取“交通便利”之意,给这条“马路大街”命名为“大通路”。1928年10月,冯玉祥根据孙中山先生的革命口号“世界大同”,“大通路”改为“大同路”。

1946年,刘峙做国民党郑州绥靖公署主任时,他以自己的别名“经扶”,把大同路改为“经扶路”。但老百姓不认账,还是把大同路叫大同路,“经扶路”很快就自生自灭。

“文化大革命”中,大同路被改称为“反帝路”,1979年又恢复了原名。

1937年抗战爆发。当时大同路已是繁华街道。设有免费公益粥棚。让众多来自全省各地因战乱和灾难流离失所的饥民保住了性命。

大同路当时有个别名叫“富人街”,是富人购物首选的地方。大同路与当时的德化街一起支撑着郑州的商业。

在大同路东段,曾经是国民党郑州绥靖公署。也有老人说,这里曾是在近现代史上臭名昭著的刘镇华的公馆。

在郑州史志上,并没有关于刘镇华大同路公馆的记载,但据史志办的同志讲,刘镇华在大同路上确有一座公馆,该公馆有门面房3间,后院有房屋八九间,但其具体位置不详。

刘镇华曾任陕西省督军、安徽省主席等职,是一个旧军阀,他统领的镇嵩军号称有十万之众。刘镇华为人口蜜腹剑、两面三刀,极善见风使舵、溜须拍马,冯玉祥以“小人的标本”称之。

曾经,普通百姓在大同路上只敢侧身而过,也许就是与刘镇华公馆和国民党郑州绥靖公署的存在有关系。

大同路上有个很有名的饭馆,就是郑州饮食业老三记之一的“葛记焖饼馆”。“葛记焖饼馆”是北京满族镶黄旗人葛明惠于1926年来郑州创立的。据说,葛明惠出身宫廷,是给慈禧太后赶马车的。赶马车这个活儿机动性比较大,说走就得走,于是葛明惠就随身带着烙饼,以备路上饿了吃。饼凉了,他便拿回家去用热水焖,再放点肉,味道非常好。他从宫里出来后,就靠这一手做焖饼的手艺开了个“葛记焖饼馆”。

大同路当时是名副其实的郑州第一路,它是郑州辟为商埠后政府修建的第一条商业大街。1917年,大同路成为郑州第一条有路灯的路。1946年,大同路又成为郑州的第一条柏油马路。

早在民国初期,大同路就有了大金台、迎宾馆等旅馆,还有鸿兴源糕点房、五美长酱菜园、利兴面包房、瑞丰祥呢绒绸缎店、长发祥布匹绸缎店、宏济堂药铺、北京达仁堂药店等商号。1934年,著名爱国商人刘桂勋等创立的国货公司在大同路开业,成为郑州商业发展的转折点。到1936年,大同路上已经商铺林立。其中经营布匹绸缎的店铺有52家,还有日用百货店70余家、五金电料店5家、颜料铺30余家、银号12家和金店4家。当时大同路上的知名店铺有豫顺楼饭庄、鑫开饭店、中国时货公司、华信昌百货店、华阳春浴池、万年春浴池、鑫益西服店、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大生堂、中法大药房、王大昌茶庄等。

1948年10月22日郑州解放后,郑州市人民政府立即在大同路成立了国营贸易公司。1984年起,郑州市政府先后对大同路进行了扩建改造,建起了格林兰大酒店、黄和平商场、大同宾馆、市工商银行大楼、化工大楼、五交化大厦等有影响的建筑,使大同路再次焕发出了旧时风采。


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大同路的步伐开始显出疲态。随着郑州的飞速发展,这条曾经的第一路逐渐被甩出了第一方阵。今天的大同路,已不复有名街风采,“泯然众人矣”。

从无到有,从“马路大街”到“第一路”,又由“第一路”回归平凡,在近百年的时间里,大同路走过了一条起起伏伏的传奇之路。

眼中大同路的变迁,随着自己的成长岁月和生活脚步却与史料记载略有不同、别有情趣。

妈妈上班的工厂在大同路上,一个大门在大同路、常年封闭着。另一个,在大同路向南拐过弯的南下街上,对着门前有一段仅几十米长的无名煤渣碎石子的宽阔路段,北侧是垫了十余米高地基的一个大院,一直延伸到接近东大街。这就是市人常误以为的刘振华公馆,其实这里是国民党郑州绥靖公署,也就是国军第一绥靖区司令刘峙的行辕

另一侧是一排低矮的白墙灰色石棉瓦临时房,开着羊肉汤、丸子汤、小菜场、五金交电、自行车修理等各色小店铺,整日洋溢着浓郁的人间烟火气息......

这排临时房的背后已经接近警报山,也就是后来确定的古商城遗址,一条向上的小路,路两旁是鳞次栉比的老式民居,俗称小西门上坡,上坡的西端依次向上俗称一道、二道、三道......胡同,里面居住着这个城市现代史上,最早原住民的一部分。成年后每当走过这里,常想起秦汉、林凤娇主演的电影《原乡人》......

小路向东逐渐宽阔,叫南学街,文革时改为红光西街,街上有所小学。儿时学校让订阅的《向阳花》月刊,上面经常看到有红光西街小学小同学发表的作文,令人艳羡不已。

学校还出过两个名人,对这个城市做出了很大贡献。

认识市少先队总辅导员陈嵩山老师时,他已经快七十岁了,方脸大眼、五官端正、白发满头,上世纪670年代是商城古城墙下当时叫红光西街后来恢复了南学街名称的小学校长。率先在全国推出了学校开学和每周“升国旗、奏国歌”仪式活动,后来在全国推广至今;多次获得全国“十佳少先队辅导员”称号,德高望重、很有影响......

1950年的一个傍晚,这所小学的一个历史老师饭后在对着学校的那座绵长的黄土山(商城遗址)闲转时,意外捡到了一些破碎的陶瓷残片,这是个善于研究的人,他就是韩维周。

同年,由考古学家韩维周发现的这一重大历史遗迹报告文物部门。1951年春天,中科院考古所河南调查发掘团,来到郑州对该遗址进行调查,他们根据采集到的标本,进一步推断这里为重要的商代遗址,时代要比安阳殷墟更早。1952年,第一届考古工作人员训练班在郑州二里冈和洛阳东郊进行田野考古实习,开始了郑州商城遗址的第一次正式考古发掘。1954年春,郑州市城市基本建设工程全面开展,考古学家安金槐带领郑州市文管会的工作人员在二里岗一带开展了大规模的考古发掘工作。1955年发现城墙遗址确定此为商代城市。可以断定郑州商城东北部,就是商代二里岗时期王室贵族的宫殿区。

郑州商城的发掘工作正待进一步展开时,"文化大革命"爆发了,郑州商城的发掘也被迫告一段落。直到1971年,考古学家安金槐才有机会回到郑州,他再度组织文物工作队的全部人力,准备展开一次大规模的郑州商城考古发掘。1973年,为了寻找郑州商代宫殿遗迹,考古队在郑州商城内展开了全面的考古钻探与试掘。他们在城东北部发现了许多大小不等的商代夯土建筑基址。其中有多处规模宏大,不同于一般的建筑房基,被确定为宫殿基址所在地。到1979年,考古队在郑州商城内相继发现宫殿基址20多处,宫殿区的范围不断扩大,约占城内总面积的一半。通过发掘探明,城址东北部的宫殿区建筑物分布密集,已形成规模宏大,结构复杂的宫殿建筑群。可以断定郑州商城东北部,就是商代二里岗时期王室贵族的宫殿区。

至此,郑州的历史上槊到3600年前......

这周边方圆不大的地方,在我人生中却颇有渊源、有过一些值得回味的经历和故事。

小时候有一天,哥哥从上班的南曹小李庄军工厂休假回来,带着我和几个姐姐去接快要下班的妈妈。进了她的厂子——市制帽厂。后来拓展经营空间,还上了外贸专供的草篮编制、绣花业务,又名市工艺草制品厂。

厂不大,400多名员工,面积有4亩见方。进了南下街的大门,左手是座4层生产楼,几个车间的工人们在日夜隆隆的极其轰鸣声中忙碌。右侧左手是一排厕所,厕所尽头是堆砌如山的生产材料、大煤堆,和锁着的临着大同路的那扇门。右手是三层的厂办公楼。

姊妹几个在厂门口看着下班的工人们陆陆续续的下来,人群中的妈妈很是惊喜,过来,我们簇拥着她回家。走过的同事和妈妈热情地打着招呼,赞叹着:“哎呀,老党这算是快熬出头了,几个孩子把屎把尿都慢慢长大了”......

妈妈牵着我的手,我们走在大同路秋风流动、习习送爽的秋日昏黄夕阳里,缓缓前行、渐渐模糊在记忆里的身影,美轮美奂......

哥哥谈了对象,年轻人谈恋爱总免不了磕磕绊绊闹些小别扭,不同环境长大的两个人磨合需要缘分和过程。有次两人冷战,妈妈派我和年幼的几个姐姐去找未来嫂子说和,做思想工作。

那个晚上,几个姐姐拉着我的手去了她家。是在制帽厂对着的小西门上坡的二道胡同。漆黑的巷子深处找到了她家的二层小红楼。隔着窗子看到她坐在板凳上洗衣服,可能是累了,闭上眼养神儿......

几十年后,和女友865激情过后一起聊天,说起了那天的情景,她惊喜的惊呼:“天哪,我从小在那儿长大、家就在后面的五道胡同啊!”巧合之中暗藏玄机、冥冥之中似是天意。

这个被赵小二称为最应该陪伴我一生的女孩儿,最终还是远赴异国他乡,一段美好爱情戛然而止。缘由天定、天意难违......

 

有年组织志愿者活动,到那座高坡上的大院慰问部队离退休老同志。同行的还有省市新闻单位的几十个记者朋友。大家一起进了这个大院。当时这里已经是武警总队干休所。

这个院子不简单,与两个历史人物、民国军阀刘振华和刘峙挂着钩。刘振华是本省巩义人士,初为豫西大土匪头子,借着历史机遇,创建了“镇嵩军”,最多时有20万余众,兵多枪多,啸聚一方。

鼎盛时期曾围攻古都西安一年多之久,才有了杨虎城、李虎臣“二虎守西京”的故事,这在陈忠实的《白鹿原》中有详尽精彩的描述。刘振华的弟弟刘茂恩后来在解放前也长期主政河南,算是个人物。

刘峙名气就更大了。被称为“肥猪草包将军”的他在抗战前后很多年,被蒋介石委以重任,虽屡战屡败、溃不成军,竟能岿然不动——政治上的不倒翁。是因为他擅长溜须拍马、左右逢源的官场绝技。

这个院子有空旷的操场,夏日阳光下的篮球架四周是一排排别墅式小院,里面住的都是戎马一生的老革命,那时还不乏老红军。我们带着志愿者孩子们进去帮忙打扫卫生、陪老人聊天,听他们讲革命故事......

这些院落布局一致,每个院子进去是一条彩色碎石铺就的甬道,一米多宽,撒了水,湿漉漉的发散着水汽的清新......甬道两侧或种着花草或摆放着自行车等杂物,打扫的很干净。两边白色围墙上挂着拖把、洗衣机、小锄头之类的工具,墙顶上有些牵牛花开着粉色的小花。

甬道弯弯曲曲78米长,头顶搭了蔽日的竹条葡萄棚架,绿色的枝叶硕果累累。甬道尽头是居住的房子,都是两层的红砖小楼,一楼小客厅周围环绕有两小间卧室和厕所、厨房。楼上是一间卧室和杂物间。面积不大却布局合理,居住方便舒适。

这种布局的老干部住宅与同学文胜曾经任职的军分区干休所大概是一个图纸,十分相似,也为大多干休所的住宅所采用。有很好的家的感觉。

时近中午,活动结束,和大河报化庄、日报社美女笑梅开着玩笑,闲散轻松地走出来,正午的阳光照在院子里的大道上,几十年前民国军阀戒备森严的老宅显得温暖而阳光。事以时移、时光斗转,岁月面前,不同模样......景物因景物中灵动生活的人而迥然不同......

大同路东段这部分相对平淡,妈妈厂一侧是工厂和一排居民的平房,对着的路另一侧是一片居民平房,有几条小道伸进去,里面就是德华街东面汉川街保寿街延陵街青云里......的那些小街道。也是城市最早进行旧城改造的地方,后来成为南彩小区。

 

放远目光,大同路和德华街交汇处向南就是钱塘路了,这个交叉口的东南角,大槐树下是家电信局的老房子,记忆中黑砖黑瓦掩映在槐树荫里的暗黑色调。看着老旧沧桑,却一度引领着城市的时尚。

这里可以发电报,是那时跨越地域最快捷的沟通联系方式,价格昂贵,以字计价,所以考验人的文字表达能力,既要说明情况又要惜字如金。人们各家只有迫不得已的急事才会到那里发电报。

过了交叉口向西要繁华多了,临近火车站,各种商店比邻而居、到了和火车站广场交界处更是城市化工和五金交电的集散中心,全省各地生产生活、经济社会建设所需的化工、五金交电产品都在这里批发购买,有年建了大同宾馆。是座八层高楼,在那时算是少见的高层建筑,令人神往。

不过,比起它背后的中原大厦算小巫见大巫。中原大厦建于1976年,被市民称为“十八层大楼”。大楼建设那几年是周围群众茶余饭后常去流连观望的处所,带着一种兴奋和期盼,因为这样高的大楼在当时是常人难以想象的事情。他是代表城市走向现代化的地标性建筑,历史地位约等于今天的东区如意湖畔的千禧广场。

大同路是条平淡的老街,平淡中也不无传奇。1945年日本投降、抗战胜利,据老辈人讲,日本兵正在铺设城市第一条水泥路——大同路。他们接到投降的指令后,背上工兵铲、收起三八枪,垂头丧气黯然神伤、整队向不远处的火车站退去,乘车返回遥远的故土岛国。

被奴役欺压了8年的国人们闻讯纷纷走上街头,沿街向他们叫骂、吐唾沫......宣泄心头久为堵塞的屈辱怒火。1945年,是中华民族饱受侵略、压迫百年历史的一个转折......

大同路周边的火车站地区是曾经城市的核心区域,因此也与当时那个时代的世界发生着更为广泛的关联。没有任何人和事物是独立于这个世界的存在。

在东面不远的东三马路曾经有日本领事馆。前日本驻郑州领事馆始于1922年,经当时的北洋政府核准设立,主体建筑为1927年所建。1928年,时任河南省主席的冯玉祥取消了日本驻郑州领事馆。后来日本又两次恢复驻郑州领事馆。1933年,日本驻郑州领事馆恢复,日方选定东三马路为新址,此处占地1.92亩,有楼房两座,房屋52间,隶属于日本驻汉口总领事馆。但在第二年,北京爆发了"一二·"学生抗日运动,郑州的学生也走上街头声援,领事馆被迫关闭。最后一次恢复在193611日,领事馆改名为日本驻郑县领事馆,当时的领事是佐佐木高义,直到193789日,全面抗战爆发。

这里是抗日战争前期日本在中国内地城市为数不多的外交机构之一。当年,这里曾是日本军国主义分子搜集中国军事机密、从事特务活动的重要场所。2004年年底,郑州市对这座曾记录下日本在郑州不光彩历史的旧址进行了翻修、整理。旧址于2005815日正式对外开放。

20046月份,郑州市文化局在修复前日本驻郑州领事馆旧址期间,在领事馆遗址的二号楼二层地板下发现了当年一份日本兵的花名册。

当时发现的一页花名册,是第三小队的名单,这个小队分成了五个分队,每个分队有14名士兵,小队长的名字叫作内喜三郎。在这份名单上,清楚地标明了夜班、白班执勤战备的时间,并有专门负责联络、传令的士兵。这充分说明了这个领事馆的重要性,因为,郑州当时并不是一个省会城市,地位远不及当时的省会开封,也不及古城洛阳。当时的日本之所以选择郑州作为领事馆的所在地,应该有他的野心。这个野心就是牢固占据中原据点,大力搜集情报,为打通中国南北通道和西进做准备。

与此同时,还发现了当年日本军队发动侵略中原的军报,由于年代久远,报纸的颜色已经变成了黄色,局部虽有破损,但字迹清晰。

军报是16开的纸张,共有7页,翻译后,共译成中文5000多字。标题为'阵中通讯第二十号五月二十六日,郑州保寿街七十一号,同盟通讯社郑州支局',副标题为'洛阳全部占领'

1944春天,日军大举进攻中原,洛阳为军事进攻的重点目标,并多方位疯狂进攻,这张日本的军报全文反映的就是这段历史,因为洛阳是中原重镇,即可南下,又能西犯,这充分说明了日本人全面侵华的企图。

这份军报是在当年的日本驻郑州领事馆旧址内发现的,当时,这是日本人在内地的中枢机构......

不能忘记历史,忘记历史就意味着背叛!

在极具战略地位的这座中原城市,大同路的兴衰映射着岁月变迁的足迹。日出日落、岁月悠悠,就像周而复始的这个世界,有时波澜壮阔、有时云淡风轻;有时舒缓轻柔、有时步履匆匆......

一条老街、一座老城,在不断的生死轮回、化蛹为蝶、凝练蜕变中,焕发着青春的生命!

作者:张玉海 男  1969年生于郑州。1990年毕业于郑州师范学院生物系至郑州十五中任教。1995年公选至共青团郑州市委工作。2007年转岗至郑州市发展和改革委员会。1991年始,零星发表散文、随笔、调研报告、论文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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