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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玉海|人生漫漫那条路

发布时间:2021-12-28     浏览量:124


这个城市的中原路快到西三环,挨着几家国有大型企业运送原料成品的铁路专用线,向北下了中原路,是一片遍布煤渣、铁钉、废旧金属垃圾,扇子面形碎石路面的开阔地带。这片开阔地西面是内线铁路的一个道班房,已经废弃;东侧右手是排高大的围墙,围墙那面是供销社的果品冷库。

刚下中原路路,左手是几座低矮的村民平房,有家养了只半人高的大黑狗,散养的土狗,主人懒得打理没洗过澡,黑毛脏兮兮而层参差不齐,面目丑陋狰狞而模糊,时常叼着些生活垃圾剩菜剩饭。开阔地的尽头正对着中原路的是市金属回收公司仓库。仓库大门西侧有个小口,进去就是那条小路。

那是一条狭长的小路,一侧是回收公司仓库几人高、布满铁丝电网的围墙,围墙里是从全市各处回收来的废铜烂铁、报废汽车;另一侧铁路专用线路基的黄土煤渣缓坡、有两人多高,春夏秋三季长满了不知名、一人多高茂盛野草,随风摇曳、莽莽苍苍......

看不到铁路那边也没有去过,据说是寥天野地......

小路两里多长,宽不到三米,坑洼不平着延伸到供销技校的大门。进了大门,是一个方砖铺地的四方形操场,对着校门是主教学楼,右手并列着2号教学楼和办公楼。主教学楼与2号楼之间的口子进去,是黄土地大操场。前操场左边那栋5层红色宿舍楼,最外面的那个单元属于市供销社机关,结婚的婚房在一楼。

家属分到这套房子后下了番功夫,让路过真州去新疆打工盖房的老家泥瓦匠表哥给铺了地坪、墙壁用888涂料粉刷了一遍,四壁洁白;找几个同学铁汉、东东、赵小二把前面住家剩下的满屋垃圾清除了,收拾“残局”;又把屋内摆上父亲带着安徽木工师傅精心打制的家具,也挺光鲜。屋内管道上缠绕了花花绿绿的塑料花......

老房子电路老化,一开灯就爆闸,没办法让技术精湛、人直心实的同学“傻立子”(同学们给起的绰号,以示亲切)来看了。他蹲在对着屋门外面的楼梯上,凝视着房子里走出来的电线,错综复杂、一团乱麻......看着他一动不动形似雕塑、极其专注的样子,我坐在仿皮沙发上竟有点疲倦的歪倒睡着了......

两个多小时过去了,我被他叫醒。外面已经是夜色浓郁,屋内亮如白昼!惊喜的问他:“咋修好的啊!”他得意地说:“俺家开了汽车大修厂,那线路比这复杂多了、小菜一碟!”。

房子整好了,可以结婚了。经过多年的感情波折,这回终于可以走上一种新的生活,虽还没立业,也要成家,年龄不小了。新人新气象,忙碌的工作之余,抽时间置办着相关物品,那天赵小二来找我,中午吃了饭让他陪着去做西装。

上下班路过已瞄好了一家,是隆庆祥的一家服装店,在市委北院围墙外临街房快到中原路口对着百花路邮局租的房子。进了店来,只有老板、一个利索的中年妇女,热情的量了尺寸、选了面料,开始讨价还价。

下来连工带料定制一套,595元。开着玩笑:“580吧,图个吉利数”,老板还未发话。小二一帮插话:“还不如600咧,更吉利!”气的我怒目而视:“咋说话呢,你到底跟谁一事儿!有还价往高里还的吗?”柜台里的老板笑弯了腰......小二打小心眼不太够使,心直口快,所以被同学们叫了“小二”。

婚期被迫推迟了两次,因为公务繁忙,原定3月16日,组织全市大中学生志愿者服务总队成立大会推到3月22日,那天又有大型青年集体婚礼,所以又推到3月30日——每项大的政治思想文化教育活动的组织都要付出巨大的精力、体力、时间和心血,加班加点、连明彻夜才能完成。在完成了别人的婚礼后,自己总算可以结婚了。

3月29日晚上加班时间不长,回到家也已经9点多了。父亲和姐夫们在家的灯下焦急的等待着,我同时谋划着第二天我的人生大事。父亲见了我先问道:“婚车找了几辆?”我认真想想,确定的是三辆。父亲急了,“那咋行!现在结婚不都得十几二十几辆!”他忙让几个姐夫乱打一通电话,四处找人落实车辆。

稳定下情绪走到院子里,打了几个电话,先是18中建新书记,想让派个小军乐队来烘托气氛。这些年,他一手组建的“海燕”学生军乐团在这个城市很有名气,经常参加商演。电话里他很是高兴:“老弟结婚就不要费用了,算哥哥给你随的礼钱啊!”又给57中魏(二勇)书记、四职专王书记联系:魏书记机灵老练、能言善辩,让他帮忙招呼现场;王书记认识人多、办事能力强,让她再找些车辆。

然后和发小王铁汉就近到北京饭庄洗澡。出了澡堂,王铁汉骑自行车带我去新房。按照习俗,他要给我“压床”。那是第一次夜色中穿过那条小路,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即将到来的新婚大喜,又有健美冠军铁汉陪伴,压住了后来经过时常常萌生的恐惧。

早上4点多在单元门口贴了大喜字、回到父亲家,5点魏二勇就到了,一身黑西装、红领带,涂了淡淡的红脸蛋——精心打扮了。贺喜帮忙的人陆陆续续进了我家租住的院子,开始一塌糊涂的忙乎起来。

7点多做头发时,热心的四职专王书记打电话来,时间太紧张,实在没办法,她找了几辆朋友在西三环开的汽车专卖店(那时还不叫4s店)的新车,加上汽油正向这儿赶来......只是无牌无证怕交警扣压,需要我给二大队队长老兄说一下。让理发师停下剃刀和吹风机,给交警二队宋大队长打电话,我们是工作中结下深厚友谊的老朋友。老兄一听,说,“老弟大喜,我就违规一次!今天哥忙、回头专门给你摆桌祝贺啊!”——一路畅通无阻......

走回租住的小院门口,18中军乐团已经开始吹吹打打、鼓号齐鸣,匆忙中给孩子们抓了把喜糖,看到大表哥在门口街上指挥车辆。已是市里重要领导的他百忙中一大早赶来,看现场慌乱无序,就充当了临时总指挥,这会儿身边无人,陆陆续续赶到的婚车又秩序混乱、在街上没头苍蝇般乱撞......只好亲自上阵!

结婚是个热闹事儿,我们的婚礼也真热闹。不像别人家准备充分的,婚车都是一色的统一车型,我接新娘子的20多辆婚车五颜六色、五花八门;说好的酒店长城饭店装修没完成,大家从侧门的脚手架下进店;单位同事、两位壮硕的李部长(李山岭、李少游)负责在门口迎接客人;史书记主婚、李山岭部长征婚;证婚时发现忘带了结婚证,李部长机制敏捷“俺老弟太敬业、这段时间又太忙,结婚证忘拿了,不过我可以证明”......幽默的化解了尴尬......

时间紧,没来的及通知,可能是机灵的魏二勇及时补位,全市各个中学的团干来了三十多人,英俊潇洒的九中建国书记骑着金城铃木100摩托,临时做了“交通员”——家和酒店之间往返3趟运送遗漏的物品......

繁华过后总是冷清,婚礼曲终人散,几个帮忙的兄弟帮着把物品搬回新房,顺着那条路,这是那些年这条小路难得热闹的一次。

那条路曾经是城市三环内最偏僻的地方。大企业已不景气,铁道上少有车辆通过;学校后面是铁路网,一侧有条雨天泥泞、晴天也泥泞的小土路,因为流着垃圾污水......进去是个村庄三官庙,结婚后在学校安下小家后,常推着自行车去那村街里的一个小商店灌煤气罐。

在那儿住了3年多,其间前后发生过两起命案:一是西三环那边宋庄两个年轻人穷极生疯,一个傍晚在小路上抢劫一个收废品的老汉,没抢到什么钱恼羞成怒,把老人杀害了;另一起是学校看门的矮汉子小胡和学校卖凉皮、奶大胸高的老板娘勾搭成奸,又想霸占她家儿子......凉皮店老板先做武大郎后做武二郎忍无可忍,用捅煤炉子的大铁钩子把小胡棒杀于他办公室,也就是学校传达室!我们这儿的晚报曾有整版的长篇法制报道。

进机关不久,事业刚刚起步,青年人要上进就不能偷懒,加上单位确实忙,所以加班成了家常便饭,每次加完班半夜回家,经过那条路总感到恐惧——自己身体瘦弱又不是武术世界冠军或者柔道黑带、相扑横纲级大力士。人的恐惧来源于不可测的未知。

那条路给人的恐惧感不仅是我,节假日同学们来做客都是趁白天,三五成群、结伴而行,就像过景阳冈那样;同事好友白杰身体壮、条件好,骑辆重庆80大摩托。有天好心送我回家,第二天上班有点夸张地对我说,“哥,你给我多少钱今后我都不会送你了!太他妈吓人了,尿裤了,昨晚让你弟妹洗着裤子骂我一晚上”......

这不能怪他。有次交警四大队赵大队长来接我吃饭,带了队里两个青年干警开着警车、一路闪着警灯到学校门口接上我,车上空气凝固了一般。出了那条小路上了中原路,赵大队才长出一口气:“妈的,我要是不带枪,自己都不敢来!”......

所以加班晚了就打车回家。有次到了小路口,彪悍的络腮胡司机看着黑乎乎的前方、死活不敢进去,说:“大哥,今儿我不要你钱了!你自己走进去吧”。还有次是个女司机,一到路口看到这境况吓得浑身哆嗦、哭的梨花带雨,乞求我:“兄弟,饶了我吧,你看姐是良家妇女,长得也不好看。今天拉的车钱、我身上首饰都归你!你别坏了我清白身子”......

为给司机朋友解释清楚,自己是害怕走这段夜路才打的车,时间久了,竟发现自己语言表达能力和作思想工作的水平大增。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还是有过两次“惊险”。

一天晚上10点多,车到路口,路上蹲着两个吸烟的年轻人,对车喊,“来,撞我啊”!司机已吓得不敢吭声,体若筛糠......一个小伙儿转到副驾驶这一侧,扒着车窗问我,“你可牙(本地话厉害、豪横的意思)呀!”我说,“你想干啥!”两人对视了1分多钟,空气凝固着——荒郊野外、夜半更深,这时稍显软弱,后果不堪设想!

还好,可能觉得我也不好惹,这孩子1分多钟后扭身拍拍屁股,说了声,“你走吧!”两人让开了......到学校门口下车时,司机师傅望着来时的路那一片寂静的黑暗,体若筛糠般的问我:“兄弟,前面能出去吗?”我说,“不能,是铁路网,车过不去”。他更害怕了,说“你这到家了,那我咋办啊?那俩货肯定在路口等着呐!”我说他,“那你开足马力怼死他,正当防卫!我可以给你作证”,他问我要了根烟哆哆嗦嗦点上,鼓足勇气猛踩油门消失在小路尽头的黑暗里......

还有一次是一个中雨的夏天正常下班,进路口时天还没黑透,只是夕阳西下到铁路那边......一进路口本能的低头狂蹬!一声尖叫!和一女士来了个火星撞地球!双双跌落于草丛中......

她可能是学校下班回家的女教师,爬起来,惊魂未定的我问楚楚可怜的她,“你没事吧?”她哆哆嗦嗦说,“你能把我车筐捡回来吗?”扭头一看,她车前面车筐在相撞时挤崩飞进了路基下深深的草丛中,捡回来,看着她惊慌的把筐扣在头上落荒而走......再一看自己自行车前轮不见了,可能是飞到铁路那面去了,只好扛着车子在雨中,大声唱:“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壮着胆子,脸上分不清雨水还是泪水......

在小路尽头曾经的家、那个小房子住,我们、后来有了女儿、再后来有保姆素丽一起在星期天、寒暑假,在学校无人空旷的操场走着、走着,度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

2000年新世纪新气象,家属单位清除离职人员住房,分给我们的是离职后、已任欧罗巴商场总经理的一个同志占用的房子,城市中心区淮河路一套80平米老三室。只是需要拿着单位的一纸证明自己去讨要。费了些波折、赔他些钱财,总算不错,半年后房子归了我们。要回来房子意味着再也不用每天提心吊胆的穿过那条路了......

这要好好装修一下,姐夫找了熟人的包工队热火朝天干起来!

有天下班早,约了住在楼下一直帮忙招呼的王铁汉上楼看看,7、8个装修队的小伙子吃了饭、挑着临时灯在打牌消遣,打招呼喊了声:“掌柜的来了”。就又都沉浸在大小猫红桃二方片三中了。看得出来,他们的快乐单纯而真实!窗户打成了“大窟窿”准备安新的。从“大窟窿”附身向下望去——城市,华灯初上、灯火辉煌!

城市和我们每个人的生活都在悄然间发生着沧桑巨变,20多年来,承蒙党的好政策,先后买了几套房子,家居条件稳步提升、生活也算是衣食无忧,每到暗夜床头独自冥思时,脑海里常浮现出那条小路和小路尽头的那座在房子,和在那里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

城市建设翻天覆地,原来的“荒郊野外”也被现代化的建筑所替代。供销技校虽然所属行业不太景气,但学校办学路子走的对,越发兴旺——已把前面金属回收公司买下,拓展校园,临中原路盖了10层大楼,开快捷酒店,日进斗金。

多年后,有次坐发小东东车去医院做治疗后,时间尚早,东东问:“这会儿咱去哪儿呢?”我说,“去那条路的那老房子看看!”......

车向里走,那条路已不成其为路了:铁路路基已经铲平,因为前面两个大企业早已破产重组,不需要了;学校改造的大量泥土堆砌在路上。我们停好车、翻过小山样的一座座黄泥土堆——铁路网在这里有个岔道拐进真煤机大门里,这时厂区已改建为主题文化公园——芝麻街。

路边原来进三官庙街的那条泥泞不堪的小路也改成了他们厂的两栋家属楼,就在过去那条泥泞的小路上。此时炊烟已经升起,有放学的孩子三三两两顺着铁道走来,应该是郑上路小学的同学......

秋风送爽、日暮夕阳,翻过小山、坐在铁轨上,喝口绿茶、吸口烟,晚风拂面、感慨万千......再次想起,这些年靠着党的好政策和自身努力,买了经济适用房、勤俭持家又买了套商品房......眼前的那条小路、那套红砖小楼的小房子渐行渐远。

一直喜欢两位大师名言,一句是柳青先生的:人生的道路很漫长,但紧要处往往只有那么几步......;另一句是鲁迅先生的: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

地球公转、世界行走,每个人一生都在走路。有现实生活的道路、还有一条心路。无论哪条路,一路坦途绝无可能,道路总是有时坎坷崎岖、走的心力交瘁;有时曲折弯曲、甚至使人误入歧途......可是,心中远方那指引前行道路的生命灯塔永不熄灭——一直在闪烁着人性的光芒!无法选择的是,无论怎样都要走下去,就像那条小路,哪怕 曾经对它畏敌如虎......


“谁在最需要的时候轻轻拍着我肩膀
谁在最快乐的时候愿意和我分享
日子那么长 我在你身旁
见证你成长让我感到充满力量
谁能忘记过去一路走来陪你受的伤
谁能预料未来茫茫漫长你在何方
笑容在脸上 和你一样
大声唱 为自己鼓掌

我和你一样 一样的坚强
一样的全力以赴追逐我的梦想
哪怕会受伤 哪怕有风浪
风雨之后才会有迷人芬芳

我和你一样 一样的善良
一样为需要的人打造一个天堂
歌声是翅膀 唱出了希望
所有的付出只因爱的力量
和你一样”......

作者:张玉海 男  1969年生于郑州。1990年毕业于郑州师范学院生物系至郑州十五中任教。1995年公选至共青团郑州市委工作。2007年转岗至郑州市发展和改革委员会。1991年始,零星发表散文、随笔、调研报告、论文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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